“他对我很好”,女子为养父办死亡证明才知其为19年前命案嫌疑人，遇害女童父亲：人都死了有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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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月，57岁男子“韦二娃”在江西死亡，养女前往派出所为其开死亡证明，才得知养父“韦二娃”真名叫韦习国，是19年前发生在四川蓬安一桩10岁女孩遇害案的在逃嫌疑人。

韦习国是四川蓬安县利溪镇人。2001年夏天，韦习国涉嫌将到家里看电视的邻居家一名年仅10岁的女孩杀害，后逃逸。1个多月后，在距村子步行约1小时路程的嘉陵江边，一位捕蛇人在半山腰的一个偏僻岩洞里意外发现女孩的遗体。

事后证明，过去10多年里，韦习国在江西与一名失去丈夫、独自抚养3个孩子的女子生活，其养女甚至不知道这个养父的真名，直到今年5月死亡，其养女前往派出所为其开具死亡证明，在警方对男子身份核实过程中，发现其可能是19年前发生在蓬安的10岁女孩遇害案嫌疑人。

过去10多年，警方从未放弃对韦习国的追捕，只是谁也没料到，作为命案嫌疑人的韦习国，最后会以这样一种方式重回警方和村民的视线。红星新闻从蓬安警方获悉，因嫌疑人已逃亡19年，得知疑似嫌疑男子已经死亡后，蓬安警方随后前往江西调查，并对死者“韦二娃”提取生物检材做DNA比对，最终确定该男子就是潜逃多年的命案嫌疑人韦习国。

如今，19年前那起轰动一时的10岁女孩遇害案，其背后细节也随着韦习国的死亡，再也无人知晓。

【1】

19年前的暑假

10岁女孩到邻居家看电视后失踪

花房子村，位于张南高速（蓬安）利溪收费站附近，在姗姗（化名）出事那年，村子叫“利溪二大队”。

务农、打工是村民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当年，姗姗还是一名留守女孩，上面有一个哥哥，其父母均在外打工，兄妹二人平时由在老家务农的爷爷照管。

出事那天，是2001年7月11日。爷爷祝某某记得很清楚，姗姗当时刚好放暑假，姗姗在家吃过午饭后，没待在家跟哥哥一起玩，而是去了不远处的邻居韦习国家。

“那个年代家里穷，很多人家里都买不起电视。”祝某某说，韦习国一家当年的经济条件也不好，但同在一个村子的韦习国舅舅，因常年在外打工，韦习国一家便临时在其舅舅家居住，顺便帮照管房屋，平时，村里孩子们喜欢去韦习国家看电视。



姗姗生前所在的村庄，19年过去，已经很难找到当年的痕迹

根据村民们回忆和警方后来的调查证实，那个下午，到韦习国家看电视的孩子除姗姗外，还有一群村里的其他小孩，傍晚时分，只有姗姗没有回到家里。其他孩子后来跟村民和民警回忆说，他们当天下午在离开韦习国家时，没看到姗姗，也没看到韦习国。

当晚，祝某某和村民们四处寻找姗姗，一夜搜寻无果后，姗姗亲人到蓬安县公安局利溪派出所报案。

2020年7月11日，姗姗家的邻居、也是当时的村民小组长刘兴友向红星新闻回忆，接下来几天，村民们又去村子附近的河里、山上的树林里寻找，甚至连村民平时用于灌溉的粪坑都未放过，但均没有找到姗姗。

在那个村庄农田里成片稻谷茁壮生长的下午，年仅10岁的姗姗，失踪了。

【2】

一个半月后

捕蛇人在半山腰岩洞发现女孩遗体

姗姗失踪第二天，也就是姗姗家人报警后，38岁的村民韦习国，也从村里消失了。

村民刘兴友向红星新闻记者回忆，姗姗失踪第二天恰好利溪镇逢场，当天上午九十点左右，他坐在茶馆里打麻将，不知韦习国何时来到茶馆坐在他旁边。“他一直在打瞌睡，我手气又撇得很，我说‘你打啥子瞌睡嘛，你是不是没睡瞌睡哦，你昨晚上在干啥嘛……’”刘兴友一边摸麻将，一边埋怨韦习国坐在自己旁边打瞌睡影响了他的运气。

刘兴友又打了一两圈麻将，韦习国从茶馆离开。这是刘兴友最后一次见到韦习国。刘兴友分析说：“肯定是我当时无意间说他昨晚上没睡瞌睡，他害怕，然后就跑了，如果当时晓得是他（杀害姗姗的嫌疑人），就把他抓到了”。

姗姗的爷爷祝某某告诉红星新闻，他后来听当地一个“杀猪匠”说到，在姗姗失踪那个晚上，对方买猪从利溪场镇上经过时曾看到韦习国肩上扛了一个麻袋。祝某某说，从村子到藏匿姗姗遗体的岩洞，确实要经过利溪场镇，而“杀猪匠”当晚看到韦习国扛在肩头的麻袋，很可能装着已遇害的姗姗……

红星新闻获悉，警方事后对韦习国的母亲李某进行询问，李某称儿子韦习国在离开前曾跟她透露过杀害姗姗的事情，但是她当时没有报警，7月12日，儿子去找女儿借了500元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家，她也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红星新闻采访获悉，韦习国母亲事后曾因这件事受到法律处罚。

2001年7月20日，蓬安警方向各地警方发布协查通报。

当关于姗姗的消息再次传回村里，是姗姗失踪一个半月后。

2001年8月27日，利溪镇当地一位捕蛇的村民，在嘉陵江边半山腰的一处岩洞里，发现草丛里露出一双已经腐烂的脚骨，他最初还以为是动物尸体，但当他掀开草丛仔细一看，确定一具小孩尸骨。接到报警后，警方很快赶到现场。

祝某某闻讯赶到江边，爬上半山腰，看到被平放在一处芦苇下面的那具遗体，正是失踪多日的孙女姗姗，身上还穿着失踪那天的裙子，他小心翼翼地将姗姗从半山腰带到江边平地上。

据当地村民介绍，藏匿姗姗遗体的岩洞十分偏僻，位于利溪镇十二大队境内，平时几乎没有人去，距姗姗生活的村子步行约1个小时路程，若不是捕蛇人上山，姗姗的遗体可能很难被人发现。

据蓬安警方介绍，有村民后来在发现姗姗遗体附近的一块稻田里，发现一件被撕裂的衬衫，后经证实该衬衫系韦习国所有。

经过调查取证，种种迹象表明，姗姗的遇害与一同消失的韦习国有关。据当年参与办案的民警告诉记者，在韦习国潜逃后，警方猜测其可能会投靠在外务工的亲戚，于是他们联系了当地警方展开布控，但一直未发现韦习国行踪。

【3】

嫌疑人曾给村民写信

信中表达对遇害女孩一家不满，并称要报复

其实，在姗姗失踪之初，祝某某就怀疑过韦习国，但是“没有证据”，他把当时猜测姗姗可能被韦习国藏起来或是拐走了，直到后来姗姗的遗体被发现，他心痛不已。

当地多位村民告诉红星新闻，姗姗失踪遇害前一年，韦习国的妻子留下一两岁的孩子从韦家离开，韦习国怀疑妻子柯某的离开是被姗姗的母亲拐走，为此事曾到祝家大吵大闹，并扬言报复。杉杉爷爷祝某某告诉红星新闻，韦习国妻子的离开与儿媳（杉杉母亲）无关，但韦习国还是扬言报复，在韦习国潜逃几年后，柯某曾回过村里。

2001年11月20日，村里的文书武某平收到一封书信，是韦习国寄来的。

7月11日晚，在外打工的伍某平在电话里向红星新闻回忆，当年确实收到一封韦习国寄来的信件，“收信人没有写我的名字，写的我老婆的名字。”伍某平说，书信内容并不长，里面还有一些字写的不认识，韦习国在信中称，他很爱他老婆，并怀疑柯某是被姗姗母亲拐走，他为此事要进行报复，要让祝家付出代价……

伍某平说，通过书信内容分析，姗姗遇害可能是韦习国的一种报复行为。之后，伍某平把书信交给了派出所。后经警方查证，这封书信落款地址系广东东莞，但邮戳却盖的重庆合川。随后，民警分别组织专案人员前往东莞和合川两地循线追踪，但均无功而返。

过去19年里，蓬安警方的刑侦民警换了一拨又一拨，但警方从未放弃对韦习国的抓捕工作。红星新闻从蓬安警方获悉，这些年，韦习国一直被蓬安警方上网追逃，在各类追逃和专项行动中，警方均将韦习国列为重点追逃对象，民警还多次到其家中对韦习国家人开展劝投工作，但一直无果。

【4】

男子去世开死亡证明

养女才知生活10多年的养父竟是命案嫌疑人

转折，在2020年5月出现。

据蓬安警方介绍，2020年5月，家住江西省赣江市于都县的小张，其养父“韦二娃”死亡，按当地规定应火化，小张前往当地派出所开具死亡证明，派出所要求小张提供死者身份信息，但小张并不知道其养父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对方是四川人，姓韦。之后，警方在小张养父租住房间的废弃纸箱中找到一张结婚证和一本老相册，结婚证上的名字为“韦习国”。

“几年前，我们得知韦习国的妻子柯某在江西务工，考虑韦习国可能会去找妻子，便联系了当地警方，如果有姓韦的四川人，及时联系我们。”蓬安警方办案民警告诉红星新闻，他们当时接到江西警方来电后，便立即赶往当地对死者进行身份核查。

在于都县殡仪馆，在当地警方及“韦二娃”养女小张的见证下，法医对“韦二娃”进行尸检并提取了生物检材，同时协助当地警方通知韦习国老家亲属认领尸体，其亲属向警方提交了不认领的申请，后事由其养子女料理。



韦习国（左一）逃跑前的照片

小张一直不敢相信，一起生活了10余年的养父，竟是一桩命案嫌疑人。

小张告诉民警，其生父在2000年去世，母亲独自照顾她们兄妹三人，2005年，其母亲在工地上认识了来自四川的男子韦某，韦某人很勤快，时间相处久了，韦某和母亲相恋，一家人开始一起生活，她当时只有几岁。

“我从小就喊他爸爸，他对我也很好。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小张告诉民警，以前他们也问过养父的身份，但养父始终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实名字。2020年4月，养父韦某身体不好住院，去医院被确诊为脑梗塞，她在为养父办理入院手续询问其名字时，养父只告诉她自己叫“韦二娃”，其他信息仍不愿透露。

5月3日，“韦二娃”在当地去世。

近日，红星新闻记者从蓬安警方获悉，前段时间，DNA比对结果出炉，确定在江西死亡的“韦二娃”，正是19年前姗姗遇害一案的在逃嫌疑人韦习国。

【5】

遇害女孩家人：“人都死了，有啥用喃”

现在，姗姗当年生活的村子已更名为“花房子村”，最近一段时间，村民们已从网上得知韦习国死亡的消息，而那名遇害时年仅10岁的女孩，再次被村民们想起。

时隔19年，当村民们再次回忆起姗姗时仍忍不住叹息。在村民印象中，姗姗长相乖巧可爱，虽然当时年仅10岁，但个头比较高，看起来像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而且，学习成绩很好。邻居刘兴友至今仍记得，姗姗经常在放学后到家里来跟孙女一起写作业。

据村民们介绍，韦习国在家排行老二，因此被村民们叫“韦二娃”，这与韦习国在江西生病住院时告诉养女自己叫“韦二娃”的说法相符，当年，韦习国逃逸后，其妻子柯某后来回到村里，通过诉讼程序办理了离婚手续。

一位村民说，当年姗姗遇害后，韦习国舅舅一家回来后，搬离了原来的房子，重新择地修建了房屋。如今，韦习国当年逃逸时才一两岁的儿子已长大成人，在外打工，韦习国母亲李某近年来身体不好，由几个女儿负责照管。杉杉的爷爷祝某某告诉红星新闻，这几年，他们和李某见面还是会打招呼，毕竟姗姗的遇害，韦习国才是“凶手”。

红星新闻记者曾联系上姗姗的父亲，他在电话里不太愿再提此事，“都一二十年了，人都死了，有啥用喃？”

如今，19年前那起轰动一事的10岁女孩遇害案背后的情节，也随着韦习国的死亡，再也无法揭开。

范勇林 红星新闻记者 王超

编辑 成序